紅梅溪水庫邊,漂著一只舊褐色的小木船,水岸上,一個凌空搭建的小木棚里,居然還架著兩艘小木船,木船擁有很久未曾使用的行色,木板與木板之間,已微微露出豁口,各種蟻蟲能自由地在其間行走,它們的周圍,蓬勃地長滿葦草,闊長的草葉已高出木船的身子,大有覆蓋住木船的趨勢。 我原本是沒有發現它們的,當時我正坐在高處的農家喝茶,農家禾場邊用竹籬圍住,竹籬外,是蔥綠的青梅樹,梅果子小小的,隱藏在葉子間,不細瞧很難看出。我一會看杯中茶葉細嫩青翠,一會瞧綠果兒隨風微顫,正品得帶勁,卻忽然遠聞一陣搖櫓聲。我急急地尋聲望去,果真一條木船正自遠景中逶迤而來,船后,拖出一條白色的水波。 農家主人也隨我的視線看到了這條船,他告訴我,這里原本是不通路的,要往水庫的那邊,就得坐渡船過去。過去,這里有專門的擺渡人,擺渡人不用種田,由村人們供養。他只負責擺渡、修船、養船,后來路通了,木船自然用不上,只能停靠在水邊,作為村人們捕魚的工具。 如今的水庫還保留著原生態,沒有被水泥砂石圍追堵截,它擁有自由的水岸線,更為重要的是,它還擁有裸露自身的權利。 瀟湘天池可沒這么幸運,它已被人為地改頭換面,幸好它與大山相比較,只是大山很小的一部分,它凹陷于大山的頂部,與周圍的山景還是相融的。特別是當一群黃牛從水庫邊的路上慢慢悠悠的往上走時,就更顯得天池已融入了自然中。 行走的黃牛很從容,很有溫和的品性,表情中及眸子里略帶一種孤傲的氣質,陽光投放在它們流汗的鼻子上,顯出一種泛白的高光來。牛們的蹄子踏在硬地上,“的的得得”的,從它們身邊路過時,能感受到它們的鼻子中哈出一股熱氣流,挾帶著一股躁騷味兒,一頭老牛稍停頓了一下,一大包溫熱的褐色牛屎在大地上形成塔狀。趕牛的小伙子,不緊不慢地跟在牛們的后面,他不時用一種長長的調子吆喝一聲。 黃牛以食草為主,大山上的草量豐沛,草質鮮嫩,只有當冬天到來,它們的糧食才會慢慢枯竭,這時,若喂以黃豆、酒糟,一個冬天,就能長不少的肥膘。大山上飼養黃牛并不作役用,而是以肉食為主,其肉質細膩,味道鮮美。大多農家飼養不過幾頭,像這樣大規模飼養的較為少見。我走近其中的一頭黃牛,向它伸出手,它驚慌失措地望了我一眼,迅速地將頭一扭,快走幾步,從我身邊逃開,逃到了水庫的堤壩上,然后又不急不慢地行走起來。 它們聽從命運,由人類馴順、飼養,卻害怕人類的靠近,它們已經退化為舊時的小媳婦,只親近主人,聽從主人的安排。不像草原上的黃羊,身形健碩而敏捷,奔跑速度比草原狼更快,能快捷地逃開一切不利于自身的事物,它們的蹄子能破壞草原,肚子能裝下幾匹馬的食量。 現在的黃牛群只能成為大山中的動態風景,大片杜鵑在路邊正開得奢靡,枚紅的色澤熾烈而囂張,那么無所顧忌,無法無天。而瀟湘天池與遠山相接,云層若隱若現,天池邊的巖石山上,開滿了三月黃,三月黃是一種長在苔蘚上的低矮植物,小葉子肉肉的,小黃花呈五星狀,它們那么矮小那么稚嫩,卻與大山的巖壁為伍,巖壁陡峭,其上只有一層薄薄的灰色砂石,砂石是巖壁風化后的結果,當砂石與風塵中的泥土相和后,卻成為了一種肥沃的土壤,如今,三月黃在上面妖嬈著,一大片一大片的渲染,毫不羞澀與矜持。 黑麋峰的土質是肥沃的,不管什么植物在上面都生長得特別好,在谷雨季節里,刷刷下上幾場雨,都能聽到植物“嗖嗖”生長的聲音,竹子拔節,樟樹長滿鮮綠的新葉,被砍光的雜木林,又覆上了一層新鮮嫩枝。泥土是植物生長的保障,它為它們鎖住水,再源源不斷地為它們注入養分。 黑麋峰的山腳下,就有這樣一大片肥沃的農田,這里的田土不像其它地方的土質較純,因這里山石多,山石風化后就化為砂礫,砂礫與黑色的泥土混合,就成為肥潤的砂土,這樣的砂土很養植物。大躍進時,這里被村人開墾為農田,因其砂性土質,被大家統稱為沙田。沙田圍繞著山腳,山腳下修筑著農房,谷雨前后,全村人就蠢蠢欲動,開始準備農事。 浸種的活一般由年紀較大,農事嫻熟的人來操持,大家將家中祖輩傳下來的大陶缸滾到大屋場里清洗后,將谷種放入缸內的溫水中攪拌,使之受熱并加蓋薄膜保溫。幾小時后帶溫露種近一天,如之反復催芽幾次,稻種必將發芽。 谷雨這天,黑麋峰陽光微露,正是播種的好機會。我們在下山時,恰巧遇上了沙田中熱火朝天的農事。在一片白晃晃的水光中,幾位村人正在搭建溫棚,溫棚上蓋著透明塑料薄膜。他們踩踏在泥水里,正在齊心協力為稻種建造大型的家。另有幾位村人,手中拿著盛滿稻種的盆,一把把地將稻種拋灑在農田里,他們播得那么歡快,種子下到地里也長得那么歡快。用不了多久,這里將禾苗瘋長,農事繁密,稻粱豐收!而黑麋峰的霧,在這個季節里,已漸漸散了! >>>更多美文:散文欣賞
- Oct 16 Wed 2024 14:17
現實與網絡有多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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